新婚夜，我那个只在照片上见过的男人，秦建军，一声不吭地用一沓崭新的大团结堵住了我所有尖酸刻薄的话。
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盯着我，仿佛在看一件货品。
第二天，他天不亮就走了，只留下一句冷冰冰的“守好本分”。
我嗤笑一声，本分？
我姜红英的本分就是搅得他秦家天翻地覆！
可我没想到，这个男人每次回来，都会在我身上留下一个新的烙印，直到最后，我才发现，他给我设的这个局，是用他的命做赌注的。
我嫁给秦建军那天，和我谈了三年恋爱的知青男友张浩，正带着他新勾搭上的大队书记的女儿，在我家门口耀武扬威。
“红英，别怪我，要怪就怪你那个走资派爹，谁让你现在成分不好呢？”张浩搂着女孩，满脸得意，“嫁给一个当兵的，听说还是个不会说话的闷葫芦，你这辈子算完了。”
我抄起门边的扫帚就朝他扔了过去，正砸在他那张小白脸上：“滚！别让我再看见你，不然见一次打一次！”
这就是我婚姻的开端。没有婚礼，没有祝福，只有一纸结婚证，和一个我从未谋面的男人。街道办的王主任说，这是我爸在被带走前，托老战友给我安排的唯一出路，嫁给军人，能保我下半辈子平安。
晚上，我见到了我的新婚丈夫，秦建军。
他比照片上更高，肩膀宽阔，一身洗得发白的旧军装也掩不住那股子压迫感。他一进屋，就把一个鼓鼓囊囊的信封拍在桌上，发出“啪”的一声闷响。
我正坐在床边，抱着手臂冷眼看他。
他没看我，径直走到桌边倒了杯水，一口气喝完，喉结滚动，透着一股野性的力量。然后，他才转过身，那双眼睛像深潭，静静地落在我身上。
“钱，省着点花。”他的声音比我想象中要低沉，带着一丝沙哑，像砂纸磨过木头，并不难听，只是毫无感情。
我心里的火“噌”地就上来了。这是什么意思？拿钱砸我？把我当成什么了？
“秦建军，你搞清楚，咱俩这婚怎么结的，你知我知。你别指望我像个受气小媳妇一样伺候你，我姜红英没那么贱。”我扬着下巴，像一只随时准备战斗的公鸡。
他没生气，只是点了点头，算是认可了我的话。
“家里，你说了算。”他又补充了一句，然后从包里拿出另一套军装，转身进了旁边隔出来的小小的卫生间。
水声哗哗响起，我愣在原地。我准备了一肚子的刻薄话，准备了无数种撕破脸的场面，结果他一拳打在了棉花上。这种感觉，真憋屈。
他很快就出来了，换了身干净的军装，头发还滴着水。他没再看我，直接抱起床上唯一的一床被子，走到屋角那张用木板搭的简陋小床上，躺了下去。
整个过程，他没再和我说一句话。
宽敞的婚床留给了我，他自己缩在那个一翻身都困难的小床上。黑暗中，我能听到他平稳悠长的呼吸声，他好像真的就这么睡着了。
我攥紧了拳头，这个男人，比我想象的还要难对付。他像一块捂不热的石头，一块敲不碎的钢板。
第二天，我醒来时，天刚蒙蒙亮。
屋子里已经没了秦建军的身影，桌上放着几个白面馒头和一碗小米粥，还温着。他睡过的小床，被子叠得像块豆腐干，整整齐齐。
桌上，除了早饭，还压着一张纸条。
字迹龙飞凤舞，力透纸背。
“任务，速归。守好本分。”
我捏着纸条，气得发笑。好一个秦建军，新婚第二天就跑了，还给我留四个字“守好本分”？我的本分是什么？是替你照顾这个家，还是替你挡住外面的流言蜚语？
我端起那碗小米粥，赌气似的喝了一大口。别说，熬得还挺香。
吃完早饭，我开始打量这个所谓的“新家”。这是军区大院里分给他的单身宿舍，一间屋子隔成了卧室和厨房，家徒四壁，唯一的电器是一台破旧的收音机。
正当我准备收拾一下时，门外传来了敲门声。
“建军家的，在家吗？”一个尖细的女声响起。
我走过去打开门，门口站着一个穿着碎花衬衫的年轻女人，手里端着一碗饺子，脸上挂着热情的笑，但那笑意却没到眼底。
“你是……弟妹吧？我叫白秀莲，住你对门，你叫我秀莲嫂子就行。”她一边说，一边探头探脑地往屋里看，“建军呢？今天部队不都放假了吗？”
我侧身让她进来，淡淡地开口：“他部队有急事，一大早就走了。”
白秀莲把饺子放在桌上，状似惋惜地“哎呀”了一声：“这怎么刚结婚就走了？你也真是的，男人嘛，就得看紧点。尤其像建军这么优秀的，外面惦记的人可不少。”
这话里有话，我听出来了。
我笑了笑，拿起桌上秦建军留下的那个信封，故意把里面一沓大团结抽出来，在手里拍了拍，然后慢悠悠地塞回信封里。
“嫂子说得是。”我抬眼看她，笑得像只狐狸，“不过我们家建军不一样，他知道心疼人。这不，人走了，钱可都留下了。他说，让我在家想吃什么就买什么，别委屈了自己。”
白秀莲的脸色果然变了变，那点虚伪的笑容差点挂不住。
“是……是吗？建军还挺疼你的。”她干巴巴地说。
我心里冷笑，跟我玩“茶艺”？我能当她祖师奶奶。
“对了嫂子，”我话锋一转，指了指她端来的饺子，“这饺子……是猪肉大葱的吧？哎，真不巧，我们家建军不爱吃这个馅儿。他昨晚特意跟我说，以后家里包饺子，就包白菜粉条的，他说我就爱吃这个。”
我一边说，一边观察着白秀莲的表情，她的脸一阵红一阵白，精彩极了。
谁都知道，这个白秀莲，是军区大院里公开的秘密，她喜欢秦建军好几年了，天天变着法儿地献殷勤。秦建军不爱吃猪肉大葱，恐怕整个大院都知道。
而我，一个刚过门的“新媳妇”，张口就说出了秦建军的喜好。
白秀莲的眼神里终于带上了一丝真正的审视和……敌意。
她尴尬地笑了笑，端起那碗饺子：“瞧我这记性，忘了……忘了。那弟妹你先忙，我……我先回去了。”
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，**在门框上，心里总算出了一口恶气。
秦建军，你以为你走了就万事大吉了？你留下的这个烂摊子，才刚刚开始。我倒要看看，你这个所谓的“丈夫”，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。
我关上门，目光落在桌上那个信封上。我走过去，把钱全部倒了出来，整整三百块，还有一沓厚厚的布票、粮票。在这个年代，这可是一笔巨款。
钱的下面，还压着一张小小的纸条，不是刚才那张。
上面只有三个字，和另一个人的名字。
“照顾她。——林卫国”
林卫国，是我父亲的名字。
我的心，猛地沉了下去。
所以，这场婚姻，不是我爸为我找的出路，而是他对秦建军的……托付？
这个秦建军，到底和我爸是什么关系？他娶我，究竟是为了什么？
一个巨大的谜团，像一张网，将我牢牢罩住。而那个始作俑者，已经消失在了茫茫人海中。
军官回来，都会留下一个新的烙印小说全文精彩章节免费试读（秦建军姜红英） 试读结束
